不久前,在南大举办的中国古代套色版画特展上,一套1933年荣宝斋木版水印初印本《北平笺谱》招引了咱们的留意,它是由鲁迅与郑振铎协作编选,而在这以后一年,二人再次协作,掌管复刻《十竹斋笺谱》,书写了花笺年代的最终光辉。
现在,花笺从文人雅士的案头清玩走向一般群众,《十竹斋笺谱》也得以完美复刻出400年前的巅峰之作。从复刻重刊发动到作用面世,十竹斋传习所所长薛冰亲历了悉数进程。日前,他上溯根由,下追变异,以一本《笺事》揭开了南京撒播千年的笺纸小史:南京与花笺根由很深,花笺的撒播、运用更是与南京密不可分。
笺纸,是指一种精巧的小幅纸张,供文人墨客写信或题诗之用,俗称信笺、诗笺;由于笺纸印制精巧,所以又被称为花笺、彩笺、锦笺。
在中国古代,花笺颇受文人士大夫的喜爱,他们于笺纸上安闲走笔,或写信,或赠言,或称谢,或拜年,或唱和,或邀宴;更有痴迷者,克己信笺寄赠别人。小小笺纸成为高人雅士之间性格附近、志趣相投的见证。
薛冰介绍,关于笺纸,自来就有许多掌故撒播。无论是欧阳询的“花笺一何荣,七字谁曾许”,仍是皮日休的“应笑病来惭满愿,花笺好作断肠文”,都可看出,花笺在唐代已开端盛行,“《全唐诗》中触及花笺的诗句甚多。”唐代女诗人薛涛晚年隐居成都浣花溪畔,溪流适合造纸,当地有很多人以此为业。薛涛喜爱写诗,嫌商场上的笺纸幅面过大,她又偏心赤色,就请来工匠专门制造深红小彩笺。这种笺纸风行一时,撒播后世,被称为“薛涛笺”。
“花笺不光在唐代风行,宋代米芾、苏轼、黄庭坚、梅尧臣等人的诗会合,多有向人索纸、谢人赠笺之作,这说明运用诗笺也是宋代文人的时髦。”薛冰说,整体而言,直到明代中叶,笺纸的制造仍是比较朴素的。即便是爱独出机杼的文人,也仅仅挑选在笺纸形状上做文章,比方有一种叶笺,取自姑苏产的罗纹笺纸,以蜡板砑出树叶纹,再剪成树叶形状,“赤色的剪为枫叶,绿色的剪为蕉叶,黄色的剪为贝叶,旅行时忽发诗兴,便写在这种叶笺上,让它随风飘扬,逐水浮沉,认为雅事。”
到了明代,南京作为南边的政治、经济、文化中心,花笺出产水准更是达到了巅峰,《萝轩变古笺谱》和《十竹斋笺谱》两部空前绝后的笺谱也相继诞生于此。
薛冰介绍,其时的南京会合着大批官僚商绅,笺简应付天然就多。江南士子科场应试,人文荟萃,翰墨往来更是不断,社会需求推进了笺纸出产的开展,而商场之间的竞赛促进出版商注重进步花笺的质量。
此外,南京新式的市民阶级对通俗读物的需求旺盛,在其时构成巨大的图书商场,而南京宽松的文化环境,又招引了其时版刻水平最高的新安派刻工、印工和出版家,“金陵派与新安派版刻技艺融合,遂成一时之冠,为花笺立异供给了技能根底。”特别值得一提的是,其时利玛窦等西方传教士带来的西洋印刷品,又引起了南京出版界在艺术上和技能上的考虑,包含遭到西洋画“凹凸相”的启示。
明清易代,南京的花笺制造传统并未中止。李渔的《芥子园画传》,在绘、刻、印三方面都继承明代画笺、画谱而有所开展。其时,李渔对书坊的盗版和抄袭行径大为动火,宣称他精心设计的这些笺帖方式“不许别人翻梓”,不然“誓当决一死战”。“由此也可以精确的看出其时花笺商场的茂盛。”
尔后,跟着西方新式印刷技能、印刷机械被引入,连续千年的传统版刻技能被挤出了商场,精美的笺纸逐步大势已去。1933年,鲁迅与郑振铎协作编选《北平笺谱》,录入陈师曾、齐白石、吴侍秋等书画大师著作三百多幅,由荣宝斋选用木版水印印制。最早的一批《北平笺谱》共印了100本,每一本都有编号。南京大学前身之一的金陵大学,保藏了其间编号为“99”的一套,并无缺地保存至今。不久前,在南大举办的中国古代套色版画特展上,这套荣宝斋木版水印初印本《北平笺谱》就招引了咱们的留意。穿越了近百年的韶光,就静静地定格在那儿,等着人们去发现,去寻味。
到鲁迅和郑振铎合力选印《北平笺谱》、重刻《十竹斋笺谱》,花笺年代已行至最终的光辉。
薛冰和记者说,他自己的花笺保藏便是受鲁迅与郑振铎的启示。1996年的初夏,在南京朝天宫的一家小古董铺中,薛冰意外地发现了一批晚清书札,“大多是杂乱散页,少数粘贴在姑苏观前街利苏印书社一九二八年排印《木渎小志》的宣纸册页上。”店东告知他,这些书札是从姑苏旧家流至南京的。
薛冰顺手翻了翻,发现计有三百余帧,多系彩纸花笺,图画达一百余种,“不觉心勃勃动”。薛冰说,这时,他忍不住想起从前读《鲁迅书简》和《西谛书话》的景象,对两位长辈苦心搜求旧笺样编印《北平笺谱》的艰苦深有感触,“既得见此,自不会放过。”20年后,薛冰续写这段根由,竭力推进重刊《十竹斋笺谱》,让明代笺谱原貌在其诞生地南京光华再现。
可以说,徽州出版商在南京开打的一场“花笺商场争夺战”,促成了天启、崇祯年间的花笺“愈盛”,其标志便是《萝轩变古笺谱》和《十竹斋笺谱》两部集大成的笺谱面世。
据薛冰介绍,《萝轩变古笺谱》是我国现存最早的一部笺谱,由江宁人吴发源在天启六年于南京刊成。
吴发源其时住在南京南郊牛首山下秦淮河畔,活到八十岁以上,是位博学长者,萝轩是他的号。“尺幅尽月露风云之态,连篇备禽虫花卉之名。大如楼阁关津,万千难穷其气候,细至盘盂剑佩,毫发倍见其精力。”据颜继祖《笺谱小引》所述,该笺谱的绘、刻、印,均出于吴发源之手;不过,由于其乏于财力,印制不多,再加上吴发源身居郊野,撒播有限。“现在全谱仅存孤本,收藏于上海博物馆,残本也只要日本藏有半部。”
《萝轩变古笺谱》最重要的奉献,是在花笺制造流程与工艺上,即五颜六色套印的“饾版”和具有“凹凸”作用的“拱花”两种技法的运用。
作为彩印版画技艺中的一大腾跃,饾版可谓印刷史上的重要里程碑,也是世界上最早的套版彩印技能。“它是为每一种色彩的图画专刻一块版,乃至每一种色彩还要分红从浅到深的若干块版,然后从淡色到深色逐次套印或叠印,构成了真实意义上的五颜六色套印。”该技能关于绘、刻、印三方面都有极高的要求,哪一方面稍弱,都会影响到著作的成功。
拱花是在木版上雕成图画纹线洼陷的“阴版”,经砑印使纸面拱起而赋有立体感的技艺,不光雕工困难,印工要求也极高。所谓砑印,行将宣纸拉到雕成的阴版上,覆以较薄的羊毛毡,再以木制拱花棰用力旋转挤砑,使构成的图形高出纸面,“《萝轩变古笺谱》中的飞白、琱玉,即属此类。”
在薛冰看来,吴发源刊印《萝轩变古笺谱》尚属自娱自乐,而十竹斋主人胡正言的《十竹斋笺谱》则是“汇古今之名迹,集艺苑之大成,化旧创新,穷工极变”。
胡正言其时定居在南京鸡笼山下,他能诗会画,很喜爱花笺这种方式,每见绘画佳作,便刻印为花笺,流转于市。胡正言先后印行过多种分类笺谱,并于明崇祯十七年开端汇印《十竹斋笺谱》全谱,“销于大江南北,时人争购”,其影响远超于了《萝轩变古笺谱》。
今日,咱们还需要花笺吗?当其实用功能逐步淡去,审美和艺术价值则进一步凸显。跟着北京荣宝斋再版《十竹斋笺谱》、上海朵云轩复刻《萝轩变古笺谱》、南京十竹斋复刻《十竹斋笺谱》,花笺之美得以淋漓呈露,重放光华。
早在2016年,《十竹斋笺谱》重刊工程即真实开端发动,它以国家图书馆收藏郑振铎捐献的明崇祯十七年头刻本为蓝本,先后延聘数十名境内外专家组成参谋团队组成专业的复刻作业团队,从画稿到刻工,力求每一道工序都足够体现传统神韵。
“由于没有详细的技能资料,从版材挑选、东西制造、图画分色、奏刀雕版、饾版叠套、拱花砑印、掸色晕染,每一个技能环节,都必须在实践中探究,通过很多试验和重复研究。”薛冰和记者说,《十竹斋笺谱》全谱共有二百六十七页画面,一套制品的雕版数量将近两千块,每一块都要精雕细琢。
通过一千余昼夜的重复打磨、比对、提高,总算完好再现《十竹斋笺谱》明代原貌,其复刻著作从里到外都跟崇祯初刻版保持一致:封面选用手艺制造的樱桃红洒金粉蜡笺,运用的矿藏和植物颜料也都是中国传统的手艺颜料;印出来的笺画,也跟崇祯版相同历经数百年都不会变色或褪色;宣纸是纯手艺古法特制的宣纸,以手艺纯桑蚕丝双线锁订,装入手艺榫卯结构楠木匣,匣内衬香樟木夹板。
与此同时,古代花笺图画制造的文创衍出产品也是层出不穷,包含影印笺纸、笔记本等,《十竹斋笺谱日历》也是其间之一。蝶来鹤往、龙啸凤舞、隐逸高士、梅兰竹菊、琴瑟和鸣……在岁月的活动中,这些备受古人喜爱的时髦和情怀,正走进千家万户,再现静寂精致的东方神韵。